酒吞找晴明边喝酒边回忆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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安倍晴明看见一个熟悉的背着酒葫芦的身影坐在樱花古木下时，已经正直深夜，萤火虫悄然从被月色渲染覆盖成朦朦胧胧的暗中飞舞成漂亮的星光，蝉鸣和蛙声交织成杂，迎合着凉沁的夜风与树木枝叶的摇动吹拂而来稳人心绪。静谧的氛围里没有任何的杀意或是敌视，背对着晴明的红发鬼王侧头凝视着一个固定的方向，仿佛也是这天地间的一份子。

“酒吞童子？”

“过来陪我喝酒，晴明。”

呼出一口气，晴明迈开步子走下木板窄廊来至庭院。樱花瓣随着风吹缓慢坠落，枝头的盛放却不见减少。他走到自己放着笔墨纸的石案旁，发现对方已经很自觉的在空处摆上了酒瓶与陶杯自斟自饮。酒香很淡，能被樱花掩盖住，不知是人酿还是妖酿。

晴明坐下，左膝支起。石案另一头，酒吞已经解开了酒葫芦搁在一旁，仍旧望着一个固定的方向，没有看过晴明。

那个方向是京城外的枫叶林。

晴明没有动手为自己斟酒。

“怎么？抢走我心爱的女人，连酒都不陪我喝么？”

“深夜跑到阴阳师家里来喝酒，怎么想都很奇怪吧。”

“我要杀你，你等不到坐下。”酒吞略微仰头喝下半杯酒，总算转过头来看着晴明，用仍旧是一副晴明所熟悉的冷淡模样，看起来很事不关己地提起酒瓶，倒满石案上的另一个陶杯后往晴明的方向推过去。

这一下是无法推辞的。晴明端起陶杯抿了一口，清冽的味道蔓延在口腔，很难想象这是酒吞爱喝的酒。

“这是例外⋯⋯今夜并不适合饮用烈酒。”酒吞仿佛看透了晴明的想法，淡淡说道。

“为什么不找茨木童子？”晴明问道。

“⋯⋯”酒吞低头看向手持的陶杯，有片粉色的樱瓣落在边缘，荡出微弱的涟漪。

“茨木是个合格的对手和朋友，但他只热衷于战斗。与他讨论心情，只是对着石头说话而已。”

酒吞回答。随后又深吸口气，将剩下的酒喝净，重新斟满。

“⋯⋯红叶她，还被你封印着么？”

得知来意的晴明慢慢品酒。

“是的⋯⋯一直躁动不安，伤害他人的倾向也很明显，所以无法将她放出⋯⋯”

“⋯⋯”

“也许是被下了咒，我会尽快解决的。”

“不解决的话，我会杀了你。”

“谨记在心。”

酒吞喝酒的速度也开始放慢。

“说起来，你这里的樱花树，为什么挂着那么多带有灵气的木牌？”

“那些是‘记忆’。”

“‘记忆’？”

“是的，失忆之后经历的种种事情，就这样刻在木牌上⋯⋯如果哪天再失忆的话，最起码还有一些东西能够了解，而不会再次感到茫然空虚。”

“这番话显得你很可怜。”

“失去记忆，也许真的是一件足够可怜的事情。”

接下来便是被蝉蛙与风充斥的沉默。酒吞重新将目光投放在枫叶林的方向，似乎在思考着什么。晴明望着一只萤火虫停在自己手背，轻轻吹了一口气，使之乘着一片樱花瓣轻飘飘地飞走。

“枫叶舞。”

酒吞忽然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。

“⋯⋯？”

“我第一次遇见红叶时，看见了她在枫叶中跳舞。”酒吞的声音带了些许怀念，“那时候也是这种夜晚，我偶然得知京城外的一座枫叶林里的枫叶永不凋零，想着那里应该是一个喝酒的好地方，带着酒去那里的时候⋯⋯就看见了红叶。”

晴明将陶杯中剩下的酒喝净。

“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美的舞蹈⋯⋯直到现在我回忆起来时也只能惊叹。”

“是枫叶吗？”

酒吞点点头，“是枫叶，只能是枫叶。热烈而又绝美的枫叶！⋯⋯”

话说到一半，酒吞高昂的兴致又忽地低落下来，默不作声地，只是为自己斟酒。

“确实是枫叶啊，我心爱的红叶⋯⋯”酒吞微不可闻地叹息，“不输于春草或是夏花的美艳，又因冬天的临近而感伤。随心所欲，拼尽全力，就是这样的枫叶。”

“唔⋯⋯”

“她从未答应我的追求，但我并不在意⋯⋯对于我而言，只是看着她的舞蹈，也很满足。”

夜已过半，二人头顶的樱花沙沙作响，相近的木牌碰撞着，发出清脆的声音。

“然后有一天，红叶告诉我，她爱上了一个叫安倍晴明的阴阳师。”

风忽地席卷起一地的樱花瓣，覆上了石案，惊扰了在围绕着巨大酒葫芦或是草丛间飞舞的萤火虫。

“你知道吗，当红叶告诉我那句话时，她的脚下是人类的骸骨，她的笑容与舞姿也变得疯狂。我所爱的那个红叶，仿佛一夜之间就消失了，而代替她的面容与名字的，是一个我最为厌弃的食人的恶鬼。”

“⋯⋯”

“当我得知始作俑者是谁时，我几乎马上就想找到你然后杀了你，晴明。我心爱的枫叶，就这么简单的被你摘取，然后揉碎。”

酒吞这回将斟满的酒一饮而尽。

“但我不能。即使我杀了你，红叶也不会变回原本的样子，更何况⋯⋯红叶告诉我，就这样爱上一个人，甘愿为他而死，才是她真正想要的舞蹈。她说这句话的时候，眼眸里的光芒让我几乎忘记了她已经是个恶鬼⋯⋯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，哪怕红叶疯狂的模样是咒，她对你的爱也是发自她真正的心。”

“⋯⋯”

“身为鬼王的我，对这种事情却无能为力，真是可笑啊⋯⋯”

“酒吞童子⋯⋯”晴明迟疑着出声，垂下视线凝视着石案一角。

酒吞只是一杯又一杯地喝着酒，表情仍旧是冷淡，眼里的哀痛却无从掩藏。明亮的月被乌云遮掩，只剩下樱花古木散发着灵光，伴随着樱花瓣飘落在地便消逝不见。

“酒，喝完了。告辞⋯⋯”

晴明抬头，酒吞童子与他的葫芦都已不见踪影，石案边只剩黯淡的樱花薄瓣，犹如死去的烟火残灰。夜色中，悲伤的叹息断断续续被风携卷着，飘向京城外的枫叶林。

【我心爱的⋯⋯红叶啊⋯⋯】

衣袖似乎略微的颤动了一下，晴明拿出封印着鬼女红叶的纸人，只见小小的水迹从纸人眼部蔓延，渗透了背面。